老旧的引擎轰鸣着，客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山路上。
坐在后排的苏诗缓缓睁开眼睛。
啧，又是那个梦吗？苏诗苦恼地想到。
明明那个梦都已经消失将近两年了，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？难道这与自己变成猫有什么关系吗？
说起来可笑，自己只有在这样一个梦中才能变回人。
这该死的梦……
苏诗看向窗外，淅淅沥沥的雨水从车窗上不断滑落，留下一道道水痕，扭曲了窗外的景象。远处是青绿色的绵延丘陵，在雨水的冲刷下只在窗上留下模糊的影子，如同被泼了水的油画。
客车颠簸着，苏诗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客车晃来晃去。
前排的娃娃传来哭闹声，接着他的妈妈开始大声的训斥，其间穿杂着许多乡间的土话；右侧穿着廉价衬衣的男人开始小声地抱怨；坐在左边的老人用自己穿着破旧拖鞋的脚踹了踹自己的蛇皮袋……
喧闹声、雨声、引擎的轰鸣，各种声音混杂在车内，令人心情烦躁。
车内还混合着汗臭、腐烂的菜叶的味道以及鸡粪便的腥臭味。
这大概是一辆往返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客车，因此车里多少有些奇怪的味道。
接下来应该是那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将手机掏出来了。苏诗想到。
果然，坐在苏诗前排的初中生掏出了一个手机，点亮屏幕。
然后是那个妇女开始打她的孩子。苏诗心中默默地道。
车内响起了巴掌拍击臀部的声响，以及孩子的哀嚎。
苏诗皱着眉头看向窗外，她不想再去预测这些人将会做什么了。这个梦每次出现都是同样的场景，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……最终，这个梦都会在同样的诡异惨叫声中结束。
苏诗清楚得记着每一个细节，她已经看这一幕超过三百遍了。
就好像是一场沉浸式电影，无论放过多少场都是相同的画面。
但是这个梦却又清晰得离谱，仿佛不是梦境，而是现实。
真实的味道，真实的触感，真实的……人？
周围的人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，他们有各自的情绪，各自的身份，各自的苦恼……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不会对苏诗的动作做任何回应。苏诗似乎不属于这里，她无法主动移动这里的物体，只能做出一些小范围的动作。
苏诗对这一切感到无趣，她经历过太多次这个场景了。
她趁着这个机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。
真怀念啊，我自己的身体，天天当只猫真是烦死了，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。苏诗默默地想到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呢？姜赋说过要给自己做拿手菜的，结果变成猫以后都吃不了。
还有姜赋的抱抱，真的挺温暖的啊，等自己变回去以后一定要叫那家伙补偿自己一下……
苏诗的思绪飘飞着，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。
“歪，别催啦别催啦，烦不烦啊，路上大暴雨呢！急什么？吵死啦。”右边的男子气呼呼地挂断电话，抱怨道：“臭婆娘，一个劲催啥呢？”
男子的话打断了苏诗的思绪，苏诗听见他的话却并不恼，反而有些小兴奋。
按照她的记忆，男子的这句话代表着梦境即将结束了，只要熬过梦境结束时的诡异惨叫声，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又脏又臭的梦了。
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老做这个梦，梦里的人自己明明都不认识啊。苏诗暗暗吐槽道。
客车依旧在山路上缓慢地爬行着，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，还传来阵阵雷声。
客车里的喧闹却依旧没有结束，吵闹得像个菜市场。
嗯？为什么梦还没结束？苏诗突然意识到，距离男子挂电话已经过去很久了。
车依旧在摇晃，梦境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。
苏诗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记起其他乘客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，也许过去的梦境到这里就终止了。
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苏诗的未知领域狂奔，如同失控的野马。
苏诗试着推了推边上的男人，没有推动。同以往的梦境一般，苏诗仍是个局外人。
苏诗有点慌，她隐隐感觉这个梦境正在脱离她的认知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。
“轰——”如同浪潮涌动的声音突然爆发，轰鸣声镇压了车内的喧闹，就连引擎的声响都在此刻变得渺小。
苏诗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旋转起来，车内的一切物品都失去万有引力的束缚，乘客们悬浮在空中，有的撞到车顶，有的半只身子翻出窗户。人们惊慌地惨叫，挥舞着肢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。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恐怖而狰狞。
所有人似乎都在竭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哀嚎，苏诗忽然明白这就是自己每次在梦境结束时所听见的诡异惨叫。
母亲抱紧怀里的孩子撞击在座椅上，身体扭曲成诡异的模样；初中生在飞腾而起的那一刻还在抓着自己的手机；左侧的老人伸着手想要抓向自己的蛇皮袋，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撞到车顶上……
一切混乱得像毕加索画笔下的《格尔尼卡》，充满了混沌、无序……以及痛苦。
但是苏诗并没有感到物品撞击在身体上的感觉，她依旧是梦境的过客。
在一片混乱中苏诗惊恐地想要抓住什么，但是什么也没有碰到。
“啊——”苏诗惨叫着，感觉自己在随着客车翻转。
苏诗视线一黑，一切陷入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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